几百万基佬同时

一寸清净地,一方理想国

[伦纳德/罗珊深友情向] 日光灯火

给桂花儿的生日礼物,安静如鸡的产一篇粮

二十岁生日快乐,我的朋友。

 

1

“来,把杯儿斟满;

往春天的火里,

抛去你悔恨交加的隆冬外衣;

时光之鸟只能飞短短的距离——

现在,这鸟儿已经在振翅扑翼。 ”

 

  伦纳德第一次认识罗珊的时候,恰好是个秋天。

  彼时他将要成为一名值夜者的外围成员,第一次踏入了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大门。青年人的心里揣着“一个崭新的世界将要从这里开始”的兴奋,还保持着“这一切只不过是征途的最小起点”的自矜,脸上撑着自己波澜不惊的从容姿态,推开了那扇不起眼的楼门。

  正午的光线从窗口斜射进来,纷纷扬扬的撒下一片灿烂的金光,柔和的镀在那片小小的接待空间里,就像是一层温柔而浪漫的罩纱。接待的女孩窝在看起来很舒服的软布沙发里,哼着歌举着一张对开的报纸,哗啦哗啦的抖着。

  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对吧。

  伦纳德举起队长留给自己的信物,那少女眨眨眼睛,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来,放下报纸来给他带路。伦纳德跟着这位叫罗珊的文员姑娘,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附近的小队,说着安保公司的门号,说着威严又温柔的队长和他的脾气,在短短的一段楼梯里从接待室门口的沙发侃到了天南地北,最终临别的时候意犹未尽的收了个尾,说:“好啦,就是这里。你马上就能深切领会队长和他的发际线了。以后我们就算半个同事了,合作愉快~”

  伦纳德的心情相当不错,他眨了眨眼,微笑着回应:“多谢,导游小姐。”

  罗珊友好的笑了起来,暂时还没从这一句调侃里看出对方是个多么招人牙痒的混蛋。

  然后伦纳德打开查尼斯门走进黑暗的地底,罗珊登上盘旋的阶梯回到她洒满阳光的小前台,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分别。

 

 

2

“啊,把剩下的一切尽情地享用—— 

趁我们还没沉沦于泥土之中; 

尘土复归于尘土,长眠尘土下—— 

无酒无歌无歌手,而且还无穷。”

 

  伦纳德和罗珊迅速的熟了起来,这是有迹可循的。

  伦纳德其实很喜欢作为值夜者的日子——你看,所有的同事人都不错,队长厉害也很和善,接到的任务足够危险也足够安全,他可以一边紧张刺激的锻炼自己的应变能力,一边在心里和那个属于自己的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吐着槽,偶尔去同事家里蹭个饭,慢慢的锻炼一下自己独有的能力,这生活还是挺舒服的嘛。

  人闲了就容易招猫逗狗,这是难以更改的劣根性。

  毕竟,漂亮又活泼的邻家女孩有谁会不喜欢呢?

  伦纳德的长相帅气,平时也没有少享受女士们的青睐,对与小姑娘相处的道理相当的熟悉。他可以轻轻松松的把叽叽喳喳的罗珊气的随手抄起一根笔去丢他,然后用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手段把她糊弄回去。

  年轻的小伙子接住那根惨遭蹂躏的钢笔,轻松地在手里转了一个花。他向气鼓鼓的罗珊展示了一下这跟普通的笔,用手慢慢地蒙住它,然后刷的一下从里面拎出来一条罗珊找了挺久的鹅黄色的小手帕。罗珊愣住了,伦纳德笑了起来,带着钢笔一起装模作样的弯下了腰——

  “这是今天早晨我在查尼斯门里面捡到的。亲爱的小姐,要不要感谢我一下?”

  罗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一瞬间消了气。她非常给面子的哇了一声,拽着伦纳德逼问他这点花里胡哨的小把戏是从哪里学的。伦纳德当然不可能自曝其短跟她讲昨天晚上回家路上一时兴起跟街头艺人现学现卖的,就坐在那里随口开几句玩笑,然后去找老尼尔的咖啡机来磨自己的下午茶。

  过不了多久,一群空闲的值夜者和文员们就会坐在一起,围成一圈来瓜分一批小点心。伦纳德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拿走罗珊盘子里的小蛋糕,罗珊就气,开始向所有人嘲笑伦纳德时不时曝出一点的黑料,引得众人都开始不给面子地笑,有时候还会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直到邓恩憋着笑敲敲桌子示意这帮人消停一会,好好地吃东西。

  他们就这么一天天的闹,日子也就一天天的过。

  伦纳德终于攒够了成为无眠者的功勋的那天,刚好也是某个艳阳高照的大好晴日。他踏着意气风发的步子从地下室走上来,看到罗珊一如往常的倒拿着一本书窝在椅子上打瞌睡,于是刻意掩盖了脚步声走过去,学着队长常有的样子,屈起手指绷着脸咚咚咚敲了敲桌子。

  罗珊浑身一个激灵,刷的一下直起身子啪的一声展平了那本书,就差嗷的一声了,赶紧开始认真研读书中所述内容。伦纳德憋着笑盯着她装模作样的对着上下颠倒的字母尴尬的僵住,直到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然后气的差点没把伦纳德打一顿。

  伦纳德心情正好,也不再逼着还嘴,二人你来我往的闹了一会,罗珊开心的笑着,靠在椅子上把他翘到桌子上的腿踹下去,拄着脑袋理理头发,笑着问他:

  “你吃错什么药了,今天这么开心?”

  她浅棕色的长发在灿烂的阳光里浅的近乎发光,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安逸和自在。少女毫无阴霾的露出一排漂亮的牙齿,衣领上的蕾丝柔和的托着那张熟悉的脸蛋,莫名其妙的就十分好看。

  伦纳德思绪漏了一拍,下一句逗人的话卡在喉咙,在一瞬间失语。

  只不过他迅速就恢复了这次微小的卡壳,并且几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还顾的上为罗珊关怀智力障碍的目光暗暗地磨磨后槽牙。于是他决定要让这丫头佩服一下,清了清嗓子,矜持又认真的宣布:

  “呵呵,我攒够功勋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兑换不眠者的魔药了。”

  罗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3

“哪里会有真理指路?

智慧的光芒又在何处?

美丽与恐惧并存的尘世,

软弱之人必将背负痛苦的重荷。”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

  罗珊几乎在发飙,她的干涉意愿已经微妙的超过了朋友该做的范畴,但两人都没有心情关注这点。伦纳德不接受罗珊表达的每一个字,又不想做尴尬的笑着那么生分的态度,于是试图理论说服她,两人可以说是认识以来第一次的,非常认真地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对于进入的每一个新人,罗珊都要认真的关注他们对于非凡世界的兴趣,并且严正的警告他们不要小看非凡者这条道路,尽己所能劝她能劝的所有人别走上这条危险的不归路。

  ——当然,不管是伦纳德,还是克莱恩,她从来没有劝住过任何一个人。

  从来没有。

  当然,她绝不会对非凡者有着一丝一毫的负面感情,不如说,她发自内心的敬佩他们所有人。

  反正伦纳德还是那个伦纳德,还是那个在阳光下微笑着把腿翘上桌子的混蛋同僚,不会那么轻易的牺牲。围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日子还有很久呢。

  所以在次日她就和伦纳德和好了,只需要一块全新口味的小曲奇而已,两天之后伦纳德从楼梯上连滚带爬的摔成了一个卷毛狒狒的新闻传遍了整个黑荆棘安保公司。

  伦纳德僵着笑容送走那个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来慰问他的小文员,思考了半晌,最终死心塌地的确认那古怪的表情就是在憋笑。

  算了,算了,主角嘛——总是要有一些小乐子给别人找的。年轻的不眠者耸耸肩,随手抄起桌面上的羽毛笔,哼着歌开始写起草上次任务的述职报告。

  早晚有一天我是要干大事的,伦纳德想,也过不了多久。他一边做这些工作一边埋下头来低声向老头抱怨,得到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回应。

  “你有些躁了,伦纳德。”老头嗤笑着指出,“你才序列几?慢慢来,慢慢消化,以后的路还远得很,不用着急。”

  伦纳德沉思了一会,深呼吸一口气,好好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说的没错,以后的路还远着,哪怕是主角,也得一步一步走才行。

  不眠者总是拥有着非常充沛的精力,伦纳德的生活开始慢慢的加入了夜晚的部分。他开始通宵打牌,战斗,完成任务,解决事情,还有悄悄地去拿一些老头指给他的好东西。

  绿眸子的年轻人穿行在夜晚的廷根,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长夜里的灯火旁边,伦纳德擦干净手上的血,眯着眼睛望向城区星星点点的燃气灯,笑得玩世不恭,又志得意满。

  他仍然可以在白天潇潇洒洒的写点小文件,磨磨咖啡豆,和所有人一起晒着太阳喝下午茶,而几乎没有任何疲累,这是非凡者漂亮的小特权。

  再然后呢,伦纳德成为了午夜诗人,为了扮演,整天拿着一本诗集背来背去,优雅而又深沉。他天生自有一股随性潇洒的诗人气质,所以没谁看出来什么不对,甚至还挺能哄人。

  只可惜此人空长了一张好皮相,真的文学素养不剩老几,兴致来了自己作的诗都不好意思拿出去给罗珊当饭后笑话娱乐身心,只能吟诵别人的诗。鲁拜集都快被他翻烂了,也因此得到了罗珊的新一轮嘲笑。

  后来,邓恩给黑荆棘安保公司带来了一个充满了书卷气的好小伙子,名字叫克莱恩。

  再后来,他们接手了兰尔乌斯的案子。

 

 

4

“辛勤耕耘的,种出了金穗玉粒, 

挥霍奢靡的,在风中撒粮如雨;

他们,都不会变成金色的沙泥——

一朝埋下,再不会被重新掘起。 ”

 

  那是一场噩梦一般的葬礼。

  伦纳德的目光近乎死寂,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送走队长与克莱恩的最后一面,将耳畔罗珊等人的哭声隔绝。

  这只是一个开始,这只会是一个开始,他在心里想,因斯·赞格威尔,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斩下你的头颅,让你为自己造下的孽障血债血偿。

  帮我,老头。

  几不可闻的平静声调从那张薄唇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偷盗者的天使呵呵一笑,安然应允。

  然后,他就踏上了下一步的征途。

  伦纳德离开之后,罗珊很少再听到他的消息了。

  红手套的讯息对基础文员是完全保密的,她对伦纳德现状的全部了解也只源于一个寄信地址而已。

  伦纳德和罗珊本就不是一路人。

  早在他们为了小破诗有一搭没一搭的拌嘴的时候,罗珊想的是这家伙的绿眼睛还挺漂亮,以及家里的橘猫和晚饭,伦纳德脑子里则是他在晋升序列七前往贝克兰德之后的计划。

  廷根市的值夜者小队,黑荆棘安保公司,办公室漂亮的插花瓶,以及那些快乐又安逸的下午茶……这些东西是罗珊最满意的生活,是她一生的珍宝,也是安乐于此的终点,但却只是伦纳德走过的一个脚印而已。

  他们两个是长久的相交线,在短暂的一个擦肩之后分道扬镳。伦纳德走的那条复仇的血路通向罗珊完全不可知的高度,一步一步的渐行渐远。

  罗珊保留着给伦纳德写信的习惯,偶尔会收到一些回信,但是不多。不过罗珊并不怎么介意,她还是喜欢写。

  她坐在凸肚窗的前面,靠在柔软的小沙发里,纷纷扬扬的白色灰尘在阳光下轻飘飘的起舞,给少女的羽毛笔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她写一些小的日常,写值夜者的新人,写旧友们的近况,娟秀的字母串在羊皮纸上洋洋洒洒的铺散开,流动的墨水被阳光抱在怀里撒着金光。

  伦纳德从贝克兰德值夜者的公用信箱里抽出那些信封的时刻多半是午夜,因为他们执行任务回到教堂的时候刚好路过那里。他一般会很欣慰的拆开,远方少女的文字不算工整,但是漂亮而活泼,絮絮叨叨的念一些各种各样的细节,就好像他还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手上也不再是血红色的手套,而是廷根特产的小甜饼。这种舒适的安逸偶尔会让他怀念,那是一种有些怅惘又很幸福的记忆痕迹,永远都回不去,但是足够令人欢欣。

  他的信呢,是要经过队里检查才能寄的出去的,所以大部分事情都不能讲,连某个红手套长官对戴莉小姐那浪的起飞的个人感情都不大好写,所以攒点值得写回去的东西还挺不容易的。但是他从来没有断过联系,换地址也向来提前通知,向自己留在原地的女性友人递去一根隔着千山万水的微薄之线,留下那么寥寥几篇的音讯。

  老头从来不管他的个人生活,不过偶尔也稍微吐几句槽。伦纳德平静的否定了浪子和邻家女这种狗血的剧本,对着夜空沉默了半晌,最终笑着叹了一口气。

  “她让我明白我在保护什么,”伦纳德低声说,“以及一些……别的东西。”

  一些别的东西。

  人活在这世界上终归要有取舍,他追逐些什么,也就要放弃些什么。

  伦纳德走在这条漫漫长夜的征途上,从未有一刻钟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曾喜欢过那间安保公司的小厅的同僚与牌友,喜欢过隔断后那些安逸又舒服的软沙发。

  他带着浪漫的气质和洒脱的笑意去赴一场又一场的争斗与鲜血,然后在那混沌与疯狂的空余之处,抽出时间来打一晚上的牌,或者读一读来自某个小城的信。

  伦纳德套好鲜红如血的红手套,轻巧的挑起那份带着阳光气息的火漆信纸,卷好,安安稳稳的放进了书房的某个小盒子里,就像收起一段温暖的时光。

  “有空再回信吧。”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那身随性的正装,微微一笑,“走,该我换班盯梢了。”

  “要小心这次的目标,他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我明白。老头,他爆发前你记得提醒一下,可不要不小心出现了伤亡。”

  “既然这么担心其他的人,不如你轮值的时候来引爆他如何?”

  “哦?你指的是……”

  ……




  此时的黑荆棘安保公司里,已经无人吟诗。

  贝克兰德的夜空里,有人为了理想浴血奋战,在胸口画下黑夜女神的圣徽,怀揣着秘密同世界的混沌与黑暗殊死搏斗;而几百里外廷根市的小楼中,也有人在梦乡里安睡。

  再过几个小时,战斗后的人会回到本部处理伤口;而睡梦里的人也将从被窝里爬起来,迎接今天早上的阳光与自己昨天晚上醒好的面团,去慢悠悠的烤一盘好吃的小饼干。

  日落月升,昼夜轮转,时光与故人都一去不再复返,

  唯有人类的灯火长明。

 

 

·注:所有诗均来自《鲁拜集》,对,就那个“一事是真啊,其余皆谎:花开一度后将与世长辞”的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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